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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像我这样的人

第一章 像我这样的人

食堂里的汤并不美味,但我仍然小心翼翼的喝着,那些还在漂浮的肉屑如同光阴的浮沫,慢慢进入我的身体,多少能给我这样空虚的人些许慰藉。

我的餐盘旁是几个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的包裹,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,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正儿八经第一次买的衣服,一套阿迪王。

我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,尽管这样的东西早已经烂了大街,但以我这样的家庭条件来说真的可以说得上奢侈了。这些动辄几百上千的东西真不是我可以轻易舍得触及到的远方。

我深深的明白,我家很穷,我很穷。我喜欢穿地摊货,25块一件的衣服披在我的皮囊外边我都觉得很棒。廉价本来就是为我们这样的打工人而生的,我就和我那台自己东拼西凑的攒出来交作业的电脑一样破败不堪,所以很多人都半开玩笑的叫我一声“垃圾佬”。

而我听到的时,往往并不能争辩些什么,只能尴尬又无奈的笑一笑。

但现在不同了,我下了决心。

半个学期的节俭,暑假一个月搬砖卖力,再加上到账的几千块奖学金,终于,我终于敢说是舍得那么些钱来为自己这条“狗”披上袈裟了。

这就是廉价比肩不了的质感,我把它们穿在身上,站在镜子旁边人模狗样。当然我的肩头仍然是垮下去了,扶不正,立不起。

但无论如何,像个人了。

我要让她觉得我其实也可以……

她是我暗恋的对象,我日日夜夜都把她放在心上。有一次偶然她对我说,要是你愿意把自己收拾一下,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呢。

我称不出她说出口能有几分真心或是几两玩笑,但我把这句话记到了现在,那时更是产生了我只要再努力一点点,改掉一点点,她就会靠近我一点点的感觉。

毕竟我为了爱情天天厚着脸皮嘘寒问暖,从我有限的钱包里为她买奶茶、零食,她偶尔心情好了会给我回回微信,但礼物也肯定不会拒绝。

这样不断开连接会让我产生一些美妙的幻觉。

我只害怕她哪天突然就不收了……

至于我自己,真的无所谓,食堂里面会有免费的汤,泡上一份8毛钱的饭真的让你吃到饱,运气好的话还能有些肉的滋味在里头。实在是没时间的话就自己在寝室泡一碗那种称斤的散装米粉,搁上些调料也能对付一顿。

贫苦的日子我过得太多了,就算是我从有免费午餐的学校毕业了,也能找到适合我的生存方式。

我知道这样不好,没有营养,但是都这样了还谈什么营养呢,呵呵。

我本就是个loser,平常不出门,唯一还能有些寄托的便是毒奶粉和日漫了,动漫就不说了,懂得都懂,而毒奶粉呢可以搬砖维持生活,充钱是不可能的,团本开到单人的年代我还是一身破烂传说,只有格兰迪认得我是至尊。

我的生活一团糟,好似都是为了别人而活,父母需要赡养,妹妹正式高三时候,营养不能落下,钱大都给了她们。

也没有盆友。

只有她会偶尔和我说说话,让我帮忙做下大作业,代代课。

我很用心为她绞尽脑汁,只要是学姐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,让她流于表面的才华更让人赞叹。

我抖了抖衣服,也就这么一次,我想为自己自私的活一回了。她说过的,她要过生日了,到时候她一定会邀请我去的。

那次我给她送吃的的时候她说的,到现在票根我都还留着。

今天就是。

学姐人脉好像有点广,我不想在她介绍我这个朋友时会有尴尬,至于礼物这种东西我早在之前就已经送给了她,一台崭新的苹果。

我还记得她当时开心的模样。

我慢慢的看着手表耗不尽青春似地不停转动,一边不断的编制着属于我自己的美梦,在别人还没有感动之前,自己就已经感动了自己。

只是她为什么还没有给我发消息了,已经七点了,七点了啊…

今天不是周末么?难道是有什么急事而要忙么?

不可能啊,学姐和正常大学生一样周末都会去聚聚会什么的,就算是有事也只会留到周一处理的吧。

我望着除了我就空空如也的宿舍,突然有那么些惶恐,我真的不愿意被遗忘在角落。如果真的是这样,那我做的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呢?

我真的不安,我决定去学校转转,或许在某个角落就遇上了呢?说不定出门我就能收到她打来叫我的电话……

总之别呆在寝室了,就这个周末,我真的不想再装在这个带门的盒子里了。

天开始黑了,路灯下的我只有影子,时间在慢慢地将我内外煎熬。

七点半,七点肆拾壹,八点,八点半了…也许我又要自己回到盒子里了,但万一…万一,我是说万一……

没有万一了,我看到她的最新动态,依旧那么好看的妆,那么精致,她身边聚满了和她一样都朋友,而我这只穿着阿迪的土狗就算过去被架在里头只有丢脸。

“永远十八岁的少女。”

下面全是祝福的话语,我的生日祝福却连四个字都不敢飘在她的屏幕上。

学姐不叫我会不会是,会不会怕我……

她应该是和她脸上的妆一样美好的,我又开始为她开脱了。

回去吧,该打团了,我还有明天,明天都会是好日子,一切都会变好的。我要洗个冷水澡,盖上被子,躲进我的狗窝。

就在这时,手机响了,我狼狈的跑到安静的地方按下接听,我怕漏掉她任何声音。

她是为了我的祝福而来的么?

“喂,晏程么?”她的嗓音居然带着些撒娇的语气,我被迷得晕头转向,自然而然忽略了那些还在耳边的嘈杂。

“嗯…那个,学,学姐,我在的…祝你生日快乐。”

“谢谢。嗯……学弟,你知道XXX么?我在这里,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,你现在过来可以么?”我无法拒绝,她这样轻柔的耳语早已让我脑袋爆炸,失去了思考方式,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去。

要去听听那一句话是什么,不会是那几个字吧!

“学姐,你…你等着我,我马上跑过来。不不不,我打车过来。马上马上,你一定要等着我。”

我顿时像一条脱缰的野狗,在这条路上狂奔,笑着笑着,我就知道她始终是善良的,她不会玩弄我的!

她还是愿意剥离给我那么丁点爱。

我焦急站在学校门口,来回不安的走动着,这边过去有点远等公交来不及,只有打车。我心头不想再多等一秒,恨不得穿上用来搬砖的火箭靴飞过去。

我听到有人叫我垃圾佬,我没理他么,在他们眼中心急火燎跳上了出租车,也许明天就就会传出来垃圾佬居然舍得打车的嘲讽段子,但我已经无暇顾及,心里的念头就是要快一点啊。

我又收到了她的消息:“要是你有事的话就算了,不用太勉强了。”

“我快到了!”我一边回复一边催促司机先生加速,:“师傅,我一个朋友被仙人跳了,您帮帮忙吧,快一点,行么。”

“还有这事儿?那你坐稳了。”车在路上飞奔,他似乎有些故事,助人为乐。

我已经看到了那不远处一辈子不可能属于我的灯火,真的就像是天上的街市,可望不可及。

蒋清疏,蒋清疏。

我穿着别扭还带着味道的阿迪套走进这座小别墅,无所适从,这样的地方让我拉屎都可能不自在。

不过没关系,我和这样的地方仅有的关联就是来听一个我喜欢的人说一句话而已,我看到很多人,而他们的眼光也自然而然的挑向了我,不知不觉我竟然变成了压轴登场的人物。

我被看得不自在,像是一只偷了油而被逮到的老鼠一般,涨红了脸,刻意挺起的背脊和肩膀像是被无形使了压力,无论如何再也爬不起来了。我在这些人面前真的挺不起胸膛了。

但我又有些兴奋,一会儿这些人听到学姐对我说出那一句话,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?

热闹的大门是敞开的,那些青春的响动还有些嘈杂,走到那边的路种满了我的希望,而学姐就在那头,她的长腿在灯影下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颜色,丝袜匀称的纹路承载了说不出的美好,那满是质感,分合恰到好处的裙子在她不经意摇曳时就像一片海。

我有些发窘的咽了咽口水,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笑容精致,她的那些风情倒影在了海上。

我有些发懵的从那头走到这头,看着她和她身边的男人。

明明我就站在她面前,而在这一刻感觉好遥远。

那个男人眼中带着嘲弄,他是个富二代,而周遭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都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的笑话,我这只已经被逼到角落里看打得野狗真有趣呢。

“学姐…我,我……我来了。”

我望着她,惶恐不堪,心里呐喊着:“救救我吧,救救我吧!”

她无动于衷。

“晏程同学,我是非常的好奇?你觉得清疏叫你来会对你说一句什么话呢?”他居高临下的拍了拍我的肩,带着高高在上,带着嘲笑,带着找乐子的心态。

我被他差点拍倒,我本身就在发抖,为什么要骗我。为什么要找我,为什么要找我这样一个垃圾佬。

我这样一个老鼠偶尔透过下水道井盖去仰望星空,也只能是错误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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